中国网络电视台消息(新闻调查):近几年,随着我国新农合的普及,我国农村的医疗卫生状况正在逐步改变,但在一些偏远地区,“看病难、看病贵” 仍然是突出的问题。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赤脚医生曾经是农村医疗的守护人。几十年后的今天,农村医疗和公共卫生的职责承担者已经变为乡村医生,其中有很多 就是当年的赤脚医生。今天他们虽然已经年老,但仍然继续在乡村行医,那么他们曾经见证了怎样的历史?今天又怎样给偏远地区的农民带去健康?《新闻调查》记 者赶赴广西、河南寻找他们。
谭良智,69岁,广西桂林市龙胜县勒黄村乡村医生,行医40年。高宝林,67岁,河南新郑市梨河镇高班庄村乡村医生,行医50年。
这是广西桂林市龙胜县勒黄村,地处广西北部山区,勒黄村卫生所开在谭良智的家里。
记者:这个老屋是哪年建的?
谭良智(乡村医生):68年吧,1968年。
记者:好多年了,老屋还挺大的。
谭良智:不见得吧。
记者:医疗室在什么地方?
谭良智:医疗室就在这里。
记者:就是这个挂这个牌子的?
谭良智:对,村级定点医疗机构。
记者:这个房子是比较新一点。
谭良智:比较新一点。
记者:是哪年建的?
谭良智:是六年前。
记者:这个房子应该是你们家最好的房子了?
谭良智:是的,从现在我们自己家来说比较好的。
记者:比较明亮,然后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我觉得你这个地方这是最有特色的,这个,如果我没有看到输液的用具,我是想象不到它是干什么用的,从哪捡的?
谭良智:我们从山上去找,看那些树,看着比较顺心的,我们就把它拿下来。
记者:正好分了几个杈是吧?
谭良智:又不往上,又不往低,正好我们挂上。
记者:插在这个地方当作一个输液架。
谭良智:减少占用平面的位置。
记者:床呢?床也是自己做的?
谭良智:床是自己做的。
记者:老乡身上哪不舒服?
村民:扁桃体发言,喉咙痛。
记者:输液输了多长时间了?
村民:两三天了。
记者:像这样一个简陋的木床就当做了病床,包括这个,从山上捡下来的树杈就当做了输液用的支架,可能无论怎么想象,你都无法把这个地方和我们印象中的医务室、诊所联系在一起。只有这个牌子,村级定点医疗机构说明了它的身份,而这两间病房也是谭良智家最好的房子了。
解说:这是河南省新郑市梨河镇高班庄村,地处平原,离新郑市不远,高班庄村卫生所以前开在高宝林家里,2006年由中国红十字会基金会和新郑市共同出资,在村里修建了医疗条件比较好的卫生所。
高宝林(乡村医生):这是全部我们村一千多口人都在这里边,每个村民组的村民(健康)档案都在这里边。
记者:能拿一个我们翻一翻?
高宝林:可以。
记者:从哪一年开始建的(健康)档案?
高宝林: 2004年建的。这就是一户,里边包括户主,另外他的配偶,另外他的儿子、媳妇,或者他的孙子、孙女都在这里边,这是一个户的。
记者:就可以起到一个跟踪检查。
高宝林:对,就是这个意思。
解说:为农民提供基本医疗服务的乡村医生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叫赤脚医生。
解说:这是上个世纪70年代拍摄的一部反映赤脚医生生活的故事片,在当时经济落后,缺医少药的广大农村,赤脚医生最接近基层的老百姓,他们走村串户,深入田间地头,及时地为农民解除病痛。谭良智和高宝林当年都在农村做过赤脚医生。
谭良智:1972年就正式行医了,这本多少时间。
记者:我帮你看看。
谭良智:你看。
记者:这个证是1979年发的,照片上你还很年轻那时候。你那个时候对赤脚医生是怎么理解的?
谭良智:就是既要做农活又要做医生。
高宝林:那时候记工分,当医生的记工分,那时候生产队都是记工分,咱们农民下地干活都是记工分,当医生也是记工分。
记者:首先是个农民,然后才是医生。
高宝林:对。你主要任务是看病,可是你不看病时候,你照样得参加生产队干活。
解说:赤脚医生都来自农民,他们大多数是从农村的优秀知识青年中选拔出来,经过短期的专业知识培训以及考试以后走上工作岗位。高宝林所在的村庄虽然地处离县城不远的平原,但是一个赤脚医生当时要负责一个大队、九个自然村、3800人的医疗保健工作。
高宝林:那个时候出诊特别多,那个时候是早晚叫早晚到。
记者:只要有人喊必须就得去。
高宝林:随喊随到。我那最多的一晚上,那一天我记忆最深刻,那是冬天的时候,下着大雪,那雪下得到膝盖深,那一晚上我起来11次,那一宿就没有睡,去完这村去那村。
记者:那时候像这样频繁的出诊,找你们看都什么病啊?
高宝林:因为覆盖面积比较大,像农村这条件也比较(差),设施也有限,你这看病一般也是属于常见病、多发病多一些,像我说的这个冬天的时候,一般这个呼吸道毛病多,感冒比较多。
解说:谭良智所在的龙胜县勒黄村村有17个生产组,近2000人,除了靠近国道的个别生产组以外,大多数生产组都位于不通公路的深山里。六七十年代这里有白喉、钩端螺旋体和痢疾等常见病、多发病,严重影响着村民的身体健康。
记者:你们周围这个村寨在当时那个环境下,老百姓看病有多难?
谭良智:他们看病都要步行,严重的就要抬着走,没有办法,没有交通,没有车子,都是大山,都要走崎岖小路。
解说:没有赤脚医生以前,村民们生病只能步行50多里到县城里去看病。
记者:那个时候最远的人家如果要去县城看病,他要走多长时间?
谭良智:就要走四个钟头、五个钟头。
记者:这么长时间?
谭良智:要。
记者:那在那个年代,可能我想象中很多人就会因为路程遥远、道路不便就耽误了这个病。
谭良智:对,耽误了这个病情,有的就没有办法救了。老人家不去(医院),病重的就在家过世了。
记者:干脆就不去看病。
谭良智:难去,一个是没有经济,经济困难,再一个是路途远。
解说:赤脚医生的出现为经济困难、交通不便的偏远地区的老百姓提供了最及时的医疗救助。只要有患者求助,赤脚医生会第一时间赶到患者身边为他们解除痛苦。谭良智的家人至今还记得他当年为了给村民治病而冷落了家人。
谭金荣(谭良智的女儿):我们从小到大的话,感觉我爸就是对别人好,对我们家里面的人是不太关心的,有那种感觉。
记者:为什么觉得对别人好,对你们不好?
谭金荣:比如别人的小孩病了,他先管别人的小孩,就不管我们,我们同样的是有病,感冒,他就说来点草药吃就行了,然后他就走了,一走就是三五天,还没回 来。以前我奶奶还在的时候,我奶奶就是有点怪我爸,就是像我们说的,所以我爸对我们是不关心的,对别人关心,所以在小的时候是这样子,有这种想法,以后也 慢慢长大了,好像对他也慢慢地理解了。
解说:上个世纪50年代末,广东省东莞县的杨屋乡在我国最早进行了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探索。1965年6月毛泽东提出要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 到农村去,促进了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在全国进一步发展。1977年底,全国有85%的生产大队都实行的合作医疗,赤脚医生的人数达到一百五十多万名。
记者:具备了什么样的资格才能称得上是一个赤脚医生,在那个时候?
谭良智:你要起码懂一些医学知识,再有一条就要全心全意,有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心,就是比如你去出诊回来,你做完了十个小时,或是八个小时,你回家别人都还来,你一天有时候二十多个小时你都得干,有时候天亮了,鸡叫了你才能睡一下。
记者:只有亲身来到这里,你才能够体会到为什么广西北部会被人们称作“十万大山”,脚下是山,眼前是山,翻过去还是山,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也就是这样的山、这样的路,从当年的赤脚医生到现在的乡村医生,谭良智一走就是四十年。
解说:当年做赤脚医生时,谭良智曾拜师于民间的中草药医生,向他们学习采药、配药等知识,在以后的行医过程中,谭良智为了让经济困难的老百姓能看得起病,经常上山采药,利用廉价的中草药来为他们治病。
谭良智:虎杖。
记者:叫什么?
谭良智:虎杖。治肝炎的、退烧的。
记者:得洗一洗?
谭良智:洗一下。
解说:谭炳政、谭月娥夫妇至今还记得39年前谭良智用草药救活了他家出生才39天濒临死亡的孩子。
记者:当时这个孩子是你们的第几个孩子?
谭月娥:第三个。
谭炳政:第三个,最小的。
记者:前两个是什么?
谭月娥:女孩。
记者:前两个都是女孩,那这个是男孩儿?
谭炳政:这个是男孩儿。
谭月娥:嗯。
记者:那这个男孩儿刚出生39天就病了?
谭炳政:39天就得大病。
记者:那当时心里急不急,非常急?
谭炳政:哪不急,不认为不行了,眼睛都翻白了,气也不出了。
记者:孩子得了这么重的病,这么急的病,为什么不送到大医院去?
谭炳政:那时没得钱。
谭月娥:到大医院一下要交那么多钱,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就没到大医院,就喊认得的熟人,喊他就来了。
解说:谭炳政家所在的日新村离谭良智住的勒黄村有3.5公里,半夜时分,谭炳政积极们忙赶去谭良智家,让他来救自己的儿子。
谭良智:他说不行了,就还没有下葬,就没有拿去埋。
谭炳政:我一讲情况给他听,他就去拿草药来,拿那个草药来,拿三花酒淋在草药上,把草药包到我儿子的这个地方,从这儿到这儿,敷上药后他说别动,后来敷 完药大概一到两个小时,我那小孩的头就动了。到天亮了,他又让我去找大昌蒲,把大昌蒲砍碎了,又敷第二包,过了没多久,又拿鸡蛋把鸡蛋壳剥去,拿银元合着 鸡蛋刮。
谭月娥:没刮身上,光刮手。
谭炳政:刮手上,就好了。
谭良智:好了,但是他还不想吃东西,后来我们用草药,用棉签沾着草药帮他洗洗,这个小孩就健康了,一直到现在,后来他还送给我一张锦旗,他说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年代久了,我也没有保留下来。
解说:39年过去了,谭炳政的儿子谭政宝也已经娶妻生子,人到中年。
记者:在你这儿,你跟你的病人是一种什么关系?
谭良智:就是熟人,都是相识的人。一个村里干了几十年,我也离不开这些群众,群众也离不开我。
解说:从赤脚医生到乡村医生,谭良智始终未曾改变的是为老百姓服务的热心,他不仅给同村的百姓看病,四周村寨只要有病人求助,他也从来不推辞。
谭炳茂:他随喊随到,随喊随到。
记者:是因为什么呢?
谭炳茂:他就一心想当个好医生。
记者:是你们给的钱多吗?
谭炳茂:没要钱,没给钱给他,他不收钱的,他良心蛮好的。
解说:1981年10月的一天,谭炳茂突然昏倒,两天两夜人事不省,是谭良智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记者:治了多长时间把你治好了?
谭炳茂:两天,他在这儿两天。
记者:他在你们家待了两天。
谭炳茂:待了两天,他把我医好的才走。
记者:他在你们印象里,他是个什么人?
谭炳茂:他是最好的人了,最好的人了。
记者:看病看得怎么样?
谭炳茂:有80%到他手上都会好的,没有哪个误事。
记者:后来你怎么感谢他?谭医生也没管你要钱。
谭炳茂:我们这儿兴买一对解放鞋,还有猪油。
记者:猪油,买双鞋。
谭炳茂:一斤猪油就可以了,按我们以前的老规矩,也没有给钱,那时候钱蛮难弄,那时候钱好难弄。
解说:谭炳茂与谭良智医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彼此成为了朋友,谭炳茂说现在家里有什么大事小事谭医生都会来。
谭炳茂:我们办什么喜事他也来,我们做什么事情他也来。
记者:已经不是普通的医生和患者之间的关系了,就像一家人一样。
谭炳茂:对的,当自己的哥哥看的。
解说:村民们愿意到乡村医生谭良智的小诊所来看病,不仅因为这里收费便宜,更重要的是谭医生对人质朴、热情,如果病人看病时正好碰上吃饭,谭医生必定要留病人和家人一起吃饭。
记者:不仅人家过来看病,还给人家打针、吃药,还要给人家做饭吃。
梁秀珍(谭良智的儿媳):还要给人做饭,还要煮菜,打吊针,冷的时候拿到这里,吊在这里,你们不来的时候吊到这里,茶、饭菜送到手。
记者:冬天冷了点围着这个火塘。
梁秀珍:围着这个火塘打吊针,围满了。
记者:我们坐的这个地方。
梁秀珍:我们坐的这个地方,对,我们帮病人打饭来,送上手,打茶送上手。因为打了点滴,他不好夹菜吃。
记者:有些时候你成了一个家庭护士的角色。
梁秀珍:是。
记者:老爸会怎么说?
梁秀珍:他是会感谢我们,也是帮他辛苦了,他老了我们回来要帮他做,没有(我们)他自己又要为人打针,又要为人煮菜,我不在家,他们两个老的在家组合一起也要做,也要做起来。
解说:高文选的母亲和哥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经常找高宝林看病,如今虽然母亲和哥哥已经离开人世,但高文选逢年过节仍然会来看看高医生。
高文远:我那老母亲是偏瘫,在床上躺了有五六年,每天他该去打针打针,吃药吃药,无论刮风、下雨、下雪,都一直坚持。这后来我两个哥哥,也是偏瘫,照顾 得是非常不错。所以我虽然是已经家里搬到城里将近二十年了,咱们保持关系很不错。我就给我子女都交待过,高宝林他比我大几岁,是我们家族的恩人,就是我们 在,父母在,也不要忘记,我们走了,照样还要去看。他对我们家族有很大贡献。
记者:你这话说得挺重的了,家里的恩人。
高文远:就是,就是,我们非亲非故,只是同姓,而且不一个庄,是不是?他就是在服务中,我们建立的感情。凡逢年过节他家有什么事,或者我家有什么事,他也经常去,我也经常到他家去。
解说:1979年以后,中国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合作医疗因为没有集体经济作为支撑,在中国各地陆续解体。1985年1月25日,《人 民日报》发表了《不再使用赤脚医生名称,巩固发展乡村医生队伍》一文,赤脚医生被乡村医生所替代。卫生部规定,所有村卫生员一律进行考试,合格者授予乡村 医生证书。
记者:做乡村医生,这是哪一年开始?
高宝林:那这是1986年。
记者:1986年。做乡村医生的时候,跟当年做赤脚医生又有什么不一样?
高宝林:过去赤脚医生我没有记工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就是自己干,自己吃,自负盈亏。
记者:后来这个乡村医生有点走向市场的意思了。
高宝林:对,实际上就是这个意思。
解说:乡村医生随社会的发展进入了市场经济,但是他们仍然秉承赤脚医生走街串户,为农民提供最及时的医疗救助的服务方式,只要患者有需求,他们照样出诊,上门服务,而且不会收取高额的治疗费。
高治国:俺叔这服务态度也好,你说晚上,不管多晚,早晚叫,早晚到。
记者:如果村里没这个医生还真麻烦了?
高治国:没有医生,那只能去西边的乡镇卫生院,庄上有(卫生所)方便。
记者:费用贵不贵,在这儿看的话?
高治国:不贵。
记者:能花多少钱?
高治国:一回就十来多块钱,一二十块钱。
记者:那是不贵。
高治国:不贵。
记者:如果这个病那要是搁到县城医院去,花费是怎么样的?
高治国:那花费高,县城医院还有房间费,七零八杂,又是这费那费,那还多了。
记者:幸亏这个村里还有高医生,能减轻点负担。
高治国:第一这儿方便,近。第二,药费不高。
记者:那你们的利润是从诊费上,出诊费上来呢?还是从药上,药品上加一点?
高宝林:你要说这出诊费,注射费、诊断费,这些在农村不好收,上边有规定,俺也收不了,不能收。要按那收法,举个例子,打一针光注射费两块钱,用那药还不值三两毛钱,是不是,你要问他要,他还不来不,他就不来了。
记者:严格算起来,谁都受不了的。
高宝林:谁都受不了,是不是。一般的诊断费两块钱他来看个病,他跟你说弄点啥,你给他加上两块钱,那根本加不上,农村就不能收,本乡本土就不能收。
记者:那药费能加点?
高宝林:药费按国家规定,一般就是2%至3%。
记者:就是说从医上,从药上都不能有太多的空间在你们这儿?
高宝林:那绝对,农村绝对不能,人家到正规医院可以,农村加不上,你上县里边哪怕输个水都要百十块钱,农村一般就是十来多块钱,二十来块钱,无非收那药费就行了。
记者:也是这些村民们到你们这儿来看病的原因。
高宝林:对,也可能是吧。
谭良智:从我们做事我们心要正,来我们这里打针,上了二十块钱要用的药,我都要先通知他,我给你打这个药,这药成本有这么大,我先跟他说我再下药,不向他们,打针打下去,一算,几百块钱,我从来没有。
记者:你不像他们那样多要钱,是因为上面有规定呢?还是说自己良心上过不去?
谭良智:这个就是个医德问题,你医生收两三块就行了,你从一个人身上就搞几十块钱,这样不好,这也是归医德吧。
解说:谭良智坦言,也有人送红包给他,不过他会以自己的方式把红包退还给他们。
谭良智:过年了,比如我正月出去,别人拿个红包给我,到这儿来结账的时候,这个账你应该交三百块钱,那地交一百,你先给红包一百,我照改,三百,你就差交两百块钱,这个红包也算医药费了。
记者:医药费了。
谭良智:不信你到哪里去采访,去问都是一样,从不多余收别人的钱,这个是过得硬的,这个也就是医德。
解说:为了减轻农民负担,缓解农民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2003年我们开始试行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体制,全国部分村卫生所纳入了新农合的报销范围。高宝林所在的村有90%的农民参保,农民来村卫生所看病时可以报销30%的费用。
高宝林:有点感冒,给你开点药吃。
村民:你看吧。
高宝林:行吧。
记者:药费开了多少钱?
高宝林:药费是十块钱,这十块钱其中新农合补助是3块,由我们卫生所暂时先给他垫付,另外7块钱属于自费,属于他自己拿。我们这3块钱的就是每月20至25日,我们到乡镇卫生院去领,就行了,这个处方给他交上去。
记者:我知道的是新农合对于村民看病来说是一进件好事情,对于你们这种乡村医生来说,有没有什么好处?
谭良智:说实话,跟我来说没有什么多大关系,但是可能好的就是群众多来看一点病,来打针大胆一点,他们方便,他们口袋有钱,不像过去口袋没有钱,就不敢来了,现在他有点钱他可以来先垫资,再去报账。
解说:新农合实施以前,经济困难的农民在村卫生所看病有的会拖欠医药费,实行新农合以后,农民可以报销一定比例的费用,拖欠医药费的情况也得到了缓解。
谭良智:现在有新农合了,群众来看病欠账的就比较少,不像过去,一年到年尾了,拉七八千块钱,他们账都没交上,现在就少了。
解说:新农合的实行给农民带来了实惠,而乡村医生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仍然和当年的赤脚医生一样,扎根农村,行走在农村的田间地头。那么,乡村医生在为最基层的老百姓进行医疗服务时,和赤脚医生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记者:从看病的这个角度来说,乡村医生和赤脚医生又有什么不一样?
高宝林:乡村医生特别是近几年来,肯定是有点转型了,过去提的是预防为主,实际上好像是治疗为主,现在基本上都属于预防为主。
记者:怎么解释这个预防为主?
高宝林:你像现在这个公共卫生事业,分好多种了,群众建立(健康)档案,另外疑难慢性病的随访,妇女病的普查,妇女保健、儿童保健,另外大搞爱国卫生运动,另外健康教育,我们说这一系列事都是预防为主。
健康教育说小儿手足口病。手足口病这是现在的多发季节,每年的4至7月份,这属于发病的高峰季节,它一般的症状是啥,开始发烧,然后出现手心脚心,或者口腔里边出现疱疹,这种病发病以后传染得比较快,还容易有其它的合并症,对儿童健康危害是特别大。
解说:乡村医生除了担负农村常见病、多发病的,预防诊断和治疗以外,还要承担农村的多项公共卫生工作。乡村医生常年扎根农村,工作繁重而艰苦。
记者:你们的收入现在是怎么个来算法?
高宝林:通过这二三年国家对俺这儿下边也有一定投入,我们这儿你看这公共卫生服务去年我们建立的健康档案,按村里的总人口,一口按三块钱,三年我们村里 1000多人,1000多一点,给我们3000多块钱,大前年每个医生一住补助200块钱,一年(补助)2400,国家对我们搞公共卫生也有投入。
记者:算过账吗?一个月下来,一个月到手里能也多少钱?
高宝林:连国家补助,一个月一千多块钱。
记者:就这点钱。这样一年下来,你们收入能有多少呢?
谭良智:我们一您收入就是整个门诊的来往收入不到两万,真正能够赚到的钱可能是六七千块钱。
记者:因为里面还有刨去成本。一年六七千的话,一个月剩下没多少钱,五六百块钱?
谭良智:嗯。
记者:(一个月)这么点钱够吗?
谭良智:肯定不够。
记者:那怎么维持呢?
谭良智:这个一方面靠我们自己劳动,下地干活搞一点。
记者:现在这个年纪了还要下田种田吗?
谭良智:种啊,我开拖拉机。
记者:如果不种田的话,自己不种点粮食的话,单凭每月的五六百块钱的收入?
谭良智:不够。
解说:为弘扬乡村医生在艰苦条件下扎根基层,甘于奉献的精神,2010年11月,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等机构组办了寻找最美乡村医生摄影公益活动。湖南、贵州、广西、云南等七个省区20多个乡村医生入选,谭良智和高宝林最终被被选为最美乡村医生。
高宝林:这一次把我弄到最美乡村医生,给我的荣誉太大了,我认为。
记者:怎么会觉得太大了呢?
高宝林:这是应干的事,应该干的事。干的事再多也是应该干,当医生本身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
解说:目前我国有63万多个村卫生所,100多万以上的乡村医生,不少乡村医生从赤脚医生一路走来,几十年来他们不畏寒暑,随叫随到,为几代农村老百姓提供的医疗服务。
记者:你跟谭医生,你们有感情,你信任他,年轻人信任他吗?会去找他看病吗?
谭炳茂:去,我们寨上好多人找他,好多人找。
记者:我感觉上,年轻人好像更信任城里面的大医院的大夫。
谭炳茂:他(年轻人)愿意跑腿,到他(谭良智)屋里面去,也不愿上城里面。
记者:这等于是一代一代的人都去找他看病。我的感觉,也是你们的家庭医生了?
谭炳茂:那肯定是。
记者:不仅给你看病,孩子也要看?
谭炳茂:我老妈妈。
记者:上一辈,三代人了。
谭炳茂:三代人。
记者:从你们来说的话,包括周围邻居什么,离开他们行不行?
村民:那绝对不中啊,小毛病你上县医院,到那儿又是这检查那检查,没看着病就花了几百块钱,农村,你有个小毛病,可不上县城医院。
高文远:现在还有个老习惯,我姐,我姐夫有时候需要输水的话,需要打针的话,从城里都跑到这儿,他就相信。有时候我有点小毛病,我就跑过来,我就跑十里地来找他,你相信他,有时候坐这儿,他跟你说说话,俺这病也就好了。
解说:高宝林行医几十年,一直没有离开过农村,现在他成了十里八乡闻名的乡村医生,有人看中他,邀请他离开农村,去城里行医。
高宝林:到那个大药店,准备要我去做坐堂医生。
记者:这个不错呀。
高宝林:他们说一个月只要我上10天班,一天管吃,给我二百块钱,给我200块钱。
记者:这可听着不错。
高宝林:那我也不想去,真的。
记者:是吗?
高宝林:嗯。最近还有人叫我弄啥,上新疆去,你知道不?
记者:外面挣大钱去。
高宝林:我不愿意去。我一去这边就空着,没人了。
记者:这我倒理解。
高宝林:本乡本土人,群众当中有浓厚的这个,咋说,过去说那阶级感情,实际上是本乡本土的群众,比上外面去,外面你是再干得好,说句不好听的,周围也没有人认识你啊。
记者: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您今天已经67了,干到哪一天算一站啊?
高宝林:干不动了就不干。
记者:觉得你还能干多少年?
谭良智:这个不一定吧,如果身体好了,干一二十年,我觉得没有问题吧。
记者:但是你年纪大了,上山采药也很费劲啊。
谭良智:这个不要紧的。
记者:不要紧啊,都习惯了是吧。
谭良智:对。
解说:谭良智今年69岁了,但他还是坚持当年做赤脚医生的习惯,常去深山里采药,回家后制成中药。农民来看病时,如果不是急诊,他一般不会用西药,而是配一些价格低廉的中药给病人,减轻病人的经济负担。
记者:是不是在你们的想象中,医生就应该像你们老爸这样?
梁秀珍(谭良智的儿媳妇):应该是个个是这样做才是好的。
记者:做乡村医生也好,做赤脚医生也好,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影响?
谭金荣(谭良智的女儿):给我们带来的影响就是做一件事情还是要坚持,不管做得怎么样,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事情做好。
解说:目前,中国70%的人口生活在农村,据第四次欢迎卫生服务调查显示,农村地区,58%的患者村级卫生机构就诊。2009年,村卫生所的诊疗人次达到15.5亿,乡村医生成为农村居民健康的守护人。